建云城千年的城门下,巨大的青砖城墙上还有一片片泼墨般尚未干涸的血渍。
碎石砂铺就的地面上,发黑的血渍零散。
浓郁的血腥气息,风吹不散。
师父站在城门前的空地上,一身补丁叠补丁的深蓝色破旧道袍,赤手空拳。
在他对面,是一百名手持寒光凛冽的刀剑的精锐浪人武士。
城门上,藤原纪海穿着军服,在一群人的簇拥下,慢条斯理的饮茶,就好象是在看一场斗兽。
城门上的其他民众以及城门外的民众神情紧张,眼中满是担忧。
一声哨响。
以一当百的大战开始。
一百名手持长刀的浪人武士朝师父冲来。
师父率先冲阵,抢先掌毙一名浪人武士,随后,师父夺过他手中的武士刀,抓住浪人武士的尸体当做肉盾挡在身前。
矮身,挥刃。
一线银亮的刀光闪过。
五六个靠近师父,举刀劈来的浪人武士的喉咙溅起飞红,溅射在盾牌浪人武士的尸体上。
他们捂着喉咙,眼神瞪大,跪着倒在地上,尸体象是一圈破麻袋。
师父一脚将手中浪人武士尸体踹了出去。
尸体腾空而起,砸在前方扑过来的浪人武士身上,一下子又砸翻了一片。
师父顺手拔起地上另一把武士刀,冲上前去,踩在那些倒在地上的浪人武士胸口,刀刃对准喉咙抹过,一刀一个。
有武士从后方扑来,师父手中的武士刀猛的向后一刺,刀刃贯穿咽喉,血花飞溅,就好象那个浪人武士的脖子主动撞上来的。
转瞬之间,十几个浪人武士割麦子一般倒下。
面对师父这样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段,城门内外的百姓们都欢呼起来。
藤原纪海的脸色越发的难看,刚端起来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,茶水四溅。
方玉这些武林人士眼神中隐隐带着担忧,正常来说,面对群战,应该是边打边撤,以防止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场面。
可师父却堂而皇之的站在最中央,一动不动,任凭浪人武士从四面八方砍来。
这样一来,稍有不慎,就会万劫不复。
可是师父却如同风暴中的礁石,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武士刀砍卷刃了就换另一把,周围的尸体都摞成了小山。
这场厮杀很快,师父周围堆满了尸体,到处都插着斑驳血迹的残刃。师父站在尸体丛中,手持两柄卷刃的武士刀,象是站在一朵盛开的血莲花中央,那些斑驳血迹的武士刀,就是莲花的花蕊。
只剩下最后一名浪人武士,他看着师父满是鲜血的脸,吓破了胆,嘴里吱哇乱叫着,不顾一切地朝城门逃去。
所有人静静看着他,没有人嘲笑他的胆怯。
师父看也不看,一刀扔出,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。
师父完胜。
周围的百姓们静了一下,随后欢呼沸腾起来。
一片喧腾中,藤原纪海脸色铁青。
武林人士们面面相觑,只有他们这些练武的,才能察觉到,师父这一场战斗到底有多离谱。
而被砍断手臂,草草包扎后依旧坚持不肯离场的方玉更是察觉到了不对。
这一场战斗之后,正常人早就精疲力竭了,可师父就好象是吃了十全大补丸,一点儿事都没有。
而且,不知道是不是方玉看花眼了,方玉总觉得,师父的影子似乎在蠕动,与其他人的影子相比,颜色要深一些。
但这种事不过是小事,方玉也没放在心上。
藤原纪海宣布,第二场开始之前,有一炷香的休息时间。
这又惹来了众人的骂声。
面对这样高强度的作战,休息半个月都不过分,竟然只让休息一炷香?
藤原纪海说不愿意可以自动认输。
更是招来了一片骂声。
师父倒是面无表情,依旧是那幅杀气腾腾的模样。
见状,众人也只能尽快为师父准备,帮助师父恢复体力。
建云城的大门缓缓打开,敌寇清理城门搬运尸体。
师父也只是去简单清理一下,换了一身干净衣服,又写了一封信,让方玉交给青山哥。
方玉总觉得师父有些不对劲,但是也只以为是师父刚杀了那么多浪人武士,浑身杀气没有收敛,倒也没说什么。
很快,第二关开始。
这次,在开始之前,藤原纪海十分大方的给师父准备了武器,一柄顶尖工匠打造的武士刀。
炎武会的所有能人巧匠全都悉心检查了一遍,确认没有机关,没有毒素,没有异常,是一柄天下闻名的神兵利器,这才交给师父。
众人心想,小鬼子搞什么鬼?
这么大方?
但当藤原纪海宣布第二关开始的时候,他们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。
建云城城门打开,城内隆隆的声音响起,象是地震了,众目睽睽中,十辆坦克从城门里面开了出来。
看到这一幕,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。
大骂藤原纪海的无耻。
以血肉之躯面对坦克,这特么谁能打得过?
藤原纪海恬不知耻的说,古代有名将在敌阵杀了个七进七出,这次他想要见识一下,武道宗师能不能在坦克阵中杀一个十进十出?
这下,所有人都坐不住了,劝师父放弃。
小鬼子摆明了想耍赖,这个时候放弃,谁都不会责怪师父。
但师父还是摆摆手,站在了阵地之上。
藤原纪海在城门上得意的介绍,坦克的炮弹经过了改装,杀伤力没有爆破弹那么大,但打在人身上,依旧是筋断骨折。
这次,因为坦克的威力问题,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,用望远镜观察,没有望远镜的人,就听其他人口述。
在众人一脸担忧的神色中,战斗开始。
师父手持武士刀,单枪匹马面对十辆坦克,显得格外的势单力孤以及悲壮。
坦克炮管缓缓转动,瞄准师父,但师父就象是能提前知道坦克炮管的移动方向,往往炮管还没有瞄准,师父就已经提前走位躲开了。
十辆坦克炮管死机了似的乱转,愣是没找到一次开枪的机会。
师父走位十分灵活,在十根炮管的封锁下,愣是见缝插针,蹚出了一条安全信道。
但这反而让众人越发担心,师父的体力是有限的,一旦师父精疲力尽,就是遭遇炮决的结局。
藤原纪海在城墙上哈哈大笑,指着师父,似乎在嘲笑师父是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。
这让不少人对他怒目而视。
就这样,师父无法突破炮管封锁,炮管也无法瞄准师父,场面陷入了僵持。
藤原纪海觉得有些无聊,吩咐翻译官,插上一柱香。
翻译官朝下面大声宣布,如果师父在两柱香的时间击败不了坦克,那就自动认输。
众人大骂藤原纪海的无耻,但也无可奈何。
师父也听到了,他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突然爆发速度,凑近了十辆坦克,朝着坦克的驾驶舱内重重一拍。
每辆坦克都拍了一遍。
然后,他就从坦克上跳了下来,喘着粗气朝战场外走去。
十辆坦克的炮管齐刷刷对准了背对着它们的师父。
众人绝望了,以为师父放弃了,大喊着快躲开。
藤原纪海眼睛亮了,站了起来,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师父血沫飞溅的样子。
但是坦克许久都没有开炮,一片死寂。
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。
藤原纪海等了一大会儿,终于发现不对。
他派人下去查看。
士兵们打开坦克,将里面的坦克兵们拖了出来,他们全都成了一具具死状恐怖的僵直尸体。
一个个全都眼球凸起,神情惊恐,象是看到了此生最为可怕的东西。
士兵被尸体的死状吓得魂飞魄散,连忙去向藤原纪海报告。
而另一边,因为离得太远,百姓们看不清尸体的死状,只看到师父拍拍坦克,然后里面的人就成了一具具尸体。
这就是传说中的隔山打牛?
他们顿时欢呼起来,说宗师不愧是宗师。
只有方玉面色凝重,只有他注意到了,师父拍击坦克的时候,每拍一下,他的影子就淡一分,但当坦克里的人死了之后,师父的影子就黑的越发浓郁,扭曲,怪异,仅仅只是看一眼,就心生寒意。
师父面无表情的回到阵营中,接受众人的欢呼。
他的行为也变得越发的古怪,不再是以前那个豪爽大笑的大胡子,任谁跟师父说话,都一言不发。
而师父周身的杀意越发的凛冽,任何靠近师父的人,都浑身打哆嗦,心生恐惧。
但是众人也没敢多说,师父毕竟杀了那么多人,有这样的状态,也很正常。
方玉却觉得师父的状态确实不对劲,他劝阻师父别再继续下去了。
师父身子不动,眼睛转过来,盯着他,仅仅只是一眼,方玉就好象看到了血海地狱,他无法描述那种感觉,他一下子整个人都动不了了,浑身僵硬,泛着凉气。
他不知道怎么形容,但他知道,一旦自己再多说一句,自己就会死。
很快,第三关开始。
但这次,却与前两关不同。
藤原纪海邀请师父入城,所有人都不得观战。
听到这话,傻子都知道这一次肯定有问题,都劝师父不要去。
但是师父还是一个人在士兵们如临大敌的押送中走进了城门。
大门紧闭。
众人一脸担忧。
剧烈的机枪声响起,城门都被打的微微颤动。
在场的军官一跃而起,面色极为难看。
他久经沙场,自然能听出来,那是99式轻机枪的声音。
这种机枪是岛国研发的,每分钟射速500发左右,射程2200米左右。
从这阵仗来看,少说也得有几百条轻机枪!
所以,第三关是师父一个人面对几百支轻机枪的射击?
这特娘的就是神仙也活不下来!
有不少人义愤填膺,去召集军队,和敌寇拼了。
这口窝囊气他们本来就已经忍得够久了。
但就在这个时候,他们听到了一声极为怪异的嘶吼。
那象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,随后,便是一片鬼哭狼嚎以及敌寇吱哇乱叫的声音。
就连城门上的敌寇也乱作一团,惊恐逃窜,慌乱的象是大白天看到了鬼。
众人面面相觑,就在这个时候,城门突然缓缓打开。
五六个鬼哭狼嚎的敌寇士兵争先恐后地从城门逃了出来。
但没走几步,忽然,他们就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,咔吧一声把自己脑袋给拧了下来。
然后,一个个如同木偶般瞳孔涣散,手腕和脚翻折,象是一只四脚着地的蜈蚣一样又歪着脑袋回到了城门,甚至还贴心地又关上了城门。
建云城内,再无声息。
众人看到这一幕,互相看看,毛骨悚然。
深夜。
就在众人商量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。
有城中蒙面义士来送师父遗体。
众人才得知城内事情经过。
藤原纪海调了五六百挺机枪,师父一进门就下令直接开始扫射,城门上密密麻麻都是弹壳。
师父是血肉之躯,当即就死了。
只不过,他的血肉看起来似乎要比旁人更结实,要是别人早被打成肉沫了,师父却象是铜皮铁骨,子弹嵌入进去,有金铁交鸣之声。
师父被打成了挂画,贴在城墙上,动弹不得,身上满是弹孔。
三分钟后,敌寇才停止射击。
城内的百姓面色愤怒,都不忍心看着这一幕。
有军官手持武士刀,大模大样走到师父身边,似乎想要把师父头砍下来。
但就在他靠近师父的时候,不知道怎么回事,僵立,随后,整个人自刎。
众人摸不清怎么回事,突然就象是有无形的瘟疫扩散,小鬼子们全都疯了一般朝自己人射击,神色狰狞而又恐怖,象是有什么深仇大恨。
倒是百姓们一脸茫然,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。
现场一片混乱,所有人都在逃窜,藤原纪海都吓尿了,他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,开枪三两下打死自己的副官和翻译官。
见了鬼一般跑掉了。
群龙无首。
这场赌局就这么不了了之,没有人敢靠近师父的遗体。
最终还是城里不怕死的义士趁着晚上偷偷收拢了师父的尸体,逃出城门外向众人汇报这件匪夷所思事情。
听到这件事,众人既愤怒也觉得毛骨悚然。
但不管怎么样,师父都是为国捐躯,方玉也就马不停蹄地将师父送了回来。
听到这话,师兄弟们面面相觑,根本不敢相信。
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。
我也很伤心,但是莫名的回想起师父告诉我们的,本门的奥义,那种不属于凡人的力量。
青山哥很快就看完了信。
他和方玉进了屋子,聊了很久,两人还大吵了一架。
方玉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。
青山哥操持了师父的葬礼,葬礼很简单,方外之人一切从简,一口棺材,三柱清香,足矣。
从那天起,青山哥就搬进了师父的房间。
没有人有意见。
所有人都知道,师父把信交给青山哥,就是让青山哥当门主。
不知道为什么,那天晚上格外的冷,就好象,外面有什么阴森寒冷的妖魔。
所有人本能的不想出门。
那天晚上,也是唯一一次,没有人出门撒尿的。
第二天一早,众人打开房门,祭拜师父,却发现藤原纪海的脑袋就摆放在供桌上。
众人全都傻了。
真武山距离建云城来回将近两千公里,青山哥是怎么把脑袋取回来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