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武，云州，建业城。
雨过初晴，秋风拨开密布乌云，灿灿霞光似飞瀑般垂流于城池。
王掌柜怔怔望着这熠熠生辉一幕，只觉绚烂夺目，一时间不由失了神。
“王叔，我钱差不多快凑齐了，震山武馆那边怎么说？”
直至对面的少年开口，才将他唤回现实。
少年穿着一身只能称之为干净的粗布短打，面容虽然年轻，但皮肤肉眼可见的粗糙，一看便知常年劳作。
唯独那双眼睛，炯炯有神，澄澈明亮，透着不符合年龄的疲惫。
王掌柜眨了眨眼睛，将视线收回，定格在少年略带紧张的面庞上。
“阿平。”
他挪动嘴唇，有些不忍相告，可当他触及对方满是渴望眼神时，终究还是松了口，
“周爷说，武馆不收超龄武生，不过他让我转告你，可以给你杂役名额，只需再交十两银子。”
周爷是他好不容易攀上的关系，乃是震山武馆武生。
震山武馆武生虽不如正式弟子那般具备内部举荐资格，但想来安排个杂役不成问题。
有问题是其中的费用。
这个价格对少年而言或许称不上天文数字，却不是他所能承担的。
“阿平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，即便你凑齐交给周爷，入了震山武馆当杂役，也未必能学到武艺。”
王掌柜语重心长劝说道，
“还不如留着娶妻生子，我记得你刚年满十八，若再不娶妻生子，就得缴纳算赋了。”
大武王朝规定，凡年满十八岁未娶妻者，需额外缴纳算赋。
少年没在意，算赋并非不可避免，眼下他只关注练武之事。
他问起了其他武馆：“王叔，那另外两家武馆呢？”
“奔雷武馆和通背武馆招收弟子条件其实差不多，虽说将年龄放宽至十六岁，却拔高了其他要求，譬如，户籍！”
王掌柜知道，户籍其实并非是武馆最苛刻要求，但对少年而言极为致命。
果然，户籍两字出口，他明显瞧见少年眼神骤然暗淡了下。
少年陷入沉默，眼眸低垂。
若换成其他限制，他都会想方设法解决，偏偏是身份问题。
这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。
此为先天因素，他生来便是流民，不算大武百姓，自然无法记入户籍。
‘户籍！’
少年心中轻叹，无可奈何。
这短短两个字，仿佛一只巨型手掌，狠狠摁住了那些如他这般想要翻身的流民。
更如一道无形刺青，清淅刻在每个流民额头上，彰显他们低人一等的身份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少年起身，语气显得平静，象是接受了现实，他拱手道谢，
“今日之事多谢王叔了，至于钱两，容我回去再想想办法。”
如王掌柜所料，十两银子对他而言绝非易事，他需得慎重考虑。
见少年仍未放弃，王掌柜心下摇头，却并未再劝。
他看了眼天色，挽留道：“时候不早了，不如留下来吃晚饭？吃完也别回去，省的走夜路不安全，住一晚，明天再回去吧。”
“不了，现在赶回去应该来得及，而且今天小安要回来。”少年婉拒。
“小安回来了？你们兄弟确实好久没见了。”
王掌柜也不强求，叮嘱了句，
“那成，你路上小心点，最近帮派争斗，不太平。”
少年颔首，拿起油纸伞，告辞离开。
“唉！”
目送少年远去，王掌柜摇头轻叹。
“爹，你叹息什么？又不是咱们不肯帮忙，还不是那周爷出尔反尔。”
房间内偷听两人交谈很久的王临走了出来，瞧见自家老爹唉声叹气样子，不由撇了撇嘴，
“明明之前收了钱，答应帮忙，却又出尔反尔，临时加价，真当咱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！”
王掌柜闻言，怒瞪了王临一眼：“这些话你在家里说说就行了，千万别往外说，不然有咱们好果子吃。”
周爷再怎么说也是震山武馆的人，不是他们所能得罪的。
若是走露点风声，被其得知，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。
“放心吧，爹，我拎得清轻重。”
王临保证了句，继而感慨道，“就是可惜了阿平，钱花了，什么也没捞到。”
“没办法，谁叫他是流民呢？连进二环城区都得交双倍费用，一环城区更是进都进不去。”
王掌柜无奈摇头，有些惋惜，
“想要入武馆，只能托关系，找人办事，不得花钱呐？”
王临颇为赞同：“这倒也是，不过阿平也真够执着的，为了练武不惜当杂役，有这狠劲，干脆直接添加帮派，我听说最近二环城区内各大帮竞相招收成员，有的还允诺了练武机会。”
“添加帮派？”
王掌柜冷哼一声，“就怕你有命进去，没命出来，前些日子帮派火拼死了那么多人，你没看见？”
“看见了……”王临不知想到什么，缩了缩脖子。
“行了，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抓紧练武，我可告诉你，若是你被武馆给驱逐了，当心我打断你的腿。”
王掌柜语气十分严厉。
虽说他方才劝说少年不要将钱财浪费在练武上，但对自家儿子态度截然不同。
盖因他深知，练武是平民改写命运的唯一途径。
……
乌云重新聚拢，遮住霞光，天色逐渐暗淡下来。
陈平踩着泥水向前，脚步有着说不出的沉重。
他神色如常，心中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怀才不遇。
一环城区三大武馆的拒绝，不是特例，是他的常态。
这段时日，他起码被十多家武馆拒绝，拒绝的理由不尽相同。
钱财不过是最低门坎，更多的主要是户籍、举荐信和年龄。
尤其是举荐信和年龄，前者几乎是拜入城内中上武馆的必备条件。
但以陈平的身份，别说是获得举荐信了，就连这玩意从何处得来都不知道。
至于后者，更是所有武馆的硬性要求，区别在于上限高低。
不满十四岁，是武馆普遍门坎，极少数中下武馆，会稍微放宽年龄，但再放宽，也不会超过十八岁。
只这一条，就足以将他淘汰。
所以他的目标，不是拜入武馆成为学徒，而是退而求其次，即便打杂也无妨。
饶是如此，依旧没多少武馆愿意招收他。
为数不多愿意的，又不合他心意。
他选武馆，并非漫无目的，亦对其有要求，须得是能教授拳法的武馆才行。
这不是他穷讲究，而是天赋使然。
无人知晓，他这具平平无奇的身体里，藏着何等天赋。
陈平念头微动，调出一块面板，上面没有属性，仅刻有两行字：
【满级拳法天赋：凡练拳法，无往不利，当积累足够，可继往开来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