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朱厚聪身披玄色狐裘大氅,负手立于养心殿前的汉白玉阶上。
朔风卷着细雪呼啸而过,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。
漫天琼花纷扬洒落,将朱红的宫墙、鎏金的殿宇都覆上一层素白。
严嵩拢着袖子站在一旁,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。
朱厚聪伸手接住一片雪花,看着它在掌心慢慢融化。
严嵩心头一跳,连忙躬身。
这两日,青藤纸如雪片般纷至沓来,一张张描红的纸笺,在太监们手中堆叠成山,又被小心翼翼地呈上御案。
辞藻华丽,甚至有的字里行间尽显阿谀奉承之意。
严嵩佝偻着腰,脸上堆满谄媚的笑。
“礼部、工部、吏部几位大人都呈了三份以上,就连翰林院那些清流学士也都纷纷呈词。
朱厚聪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。
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;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。
这副场景,他早就有所预料。
另外一边的蒙挚紧握腰间刀柄,欲言又止地张了几次嘴。
他很想告诉面前的皇帝,这样选出来的人,都是些媚上小人,根本没有纯良之士。
蒙挚黝黑的面庞顿时涨得通红,却只能闷声应道:&34;是。
朱厚聪余光撇过蒙挚,岂会不知蒙挚想说什么?
但此刻他需要的,恰恰就是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。
谁叫我是反派呢,正面人物谁占我这边啊!
何况,哪个说小人不能用的?
这些人个个都是人才,说话又好听,用起来比靖王这种人顺手多了。
通过这种方式,既能获得奖励,又是抵挡梅长苏的一步好棋。
何乐而不为呢?
你梅长苏不是聪明嘛!
麒麟才子,江左梅郎,名满天下。
我承认智商不如你,那又怎样,我特么换个赛道玩。
你要让六部都变成你的人,那我就搞个内阁,把你和靖萧景琰都看不上的小人,全部弄到内阁里来。
反正,以萧景琰那宁折不弯的性子,你梅长苏就算舌绽莲花,也休想说服他与这些人为伍。
想到这里,朱厚聪眯起眼睛。
回到养心殿,朱厚聪命人将堆积如山的青词一一铺展开来。
他虽不通文墨,但好歹学了十几年语文,这些辞藻华丽与否,还是能品出几分的。
更何况这青词写得好不好,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。
很快,四份青词被单独挑出,整齐地码放在御案正中。
第一份就是户部尚书楼之敬的。
此人已被狠狠敲打过,以他的精明,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。
第二份是吏部部尚书何敬中的,这是誉王的党羽。
既然选了太子的人,自然也要给誉王一个甜头。
朝堂嘛,总要讲究个平衡。
当目光落在最后两份青词上时,朱厚聪的指尖微微一顿。
监察御史赵孟静、胡汝贞。
多么熟悉的组合啊!
若是此二人真有那两位的本事,这内阁可就有意思了。
朱厚聪忽然开口。
随着严嵩尖细的嗓音穿透殿门,四位大臣鱼贯而入。
四人齐刷刷跪倒在地,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。
朱厚聪斜倚在龙椅上,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。
四人谢恩起身,却仍不敢抬头直视天颜。
朱厚聪的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,最后停在楼之敬和何敬中身上。
“能入阁为陛下效力,是臣几世修来的福分。
朱厚聪满意地点点头,忽然话锋一转。
接着,朱厚聪的目光又落在赵孟静身上。
赵孟静躬身行礼,官袍下的脊背绷得笔直。
朱厚聪微微颔首,忽然倾身向前,似笑非笑地问道。
一句疑问,让殿内空气瞬间凝固。
何敬中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他可是实打实的誉王党人。
楼之敬则眼观鼻鼻观心,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。
赵孟静突然双膝跪地,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。
再抬头时,眼中已噙着热泪,言辞恳切道:&34;陛下明鉴,臣是景元十一年的进士,是天子门生!
他的声音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。
对味了!
太对味了!
简直与记忆中的形象完美重合。
朱厚聪越看越满意。
说话滴水不漏,简直就是个翻版的赵贞吉啊!
其他三人早已目瞪口呆。
何敬中偷瞄着赵孟静,心中暗叹。
人才啊!
自己是吏部尚书,竟然没早发现此人之才。
否则,定然收归门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