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郊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身后太岁府部众,齐齐发出一声震天怒吼。
“踏平灵山!”
“踏平灵山!”
灵山被一印砸碎,护山大阵的内核被毁,无数罗汉、揭谛、护法金刚在那一击之下神形俱灭。
侥幸存活下来的,也多是道心受损,佛光黯淡,一个个面如死灰,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与茫然。
他们的圣地,他们心中万劫不磨的净土,就这么……碎了?
药师琉璃光如来的法身之上,那澄澈的琉璃光彩都黯淡了几分,他看着傲立于废墟之上的殷郊,又看了看下方那溃不成军的佛门弟子,脸上是深深的无力感。
不周山之威,非圣不可敌。
赵公明手持金鞭,放声大笑,声震寰宇:“痛快!当真痛快!府君,你这一印,可比我当年二十四颗定海珠齐出还要威风!”
“殷郊!”
普贤菩萨愿轮逼开赵公明,厉声喝道,只是声音里再无半分之前的威严,只剩下色厉内荏的虚弱。
“你……你毁我佛门圣地,屠戮我佛门弟子,此等滔天罪业,必遭天谴,永世不得超生!”
“聒噪。”
普贤菩萨的狂言让殷郊目露寒光,挥手就打出一道神光,将他劈的一个跟跄。
然而,还未等殷郊有下一步动作,他的眉头就几不可查的微微一蹙。
不对劲。
殷郊敏锐的感觉到了灵山之中给他一种不协调的感觉。
脚下这片破碎的山体,那些崩塌的庙宇,虽然看起来无比真实,但总觉得缺少了某种根基。
尤其是那些陨落的佛门弟子身死后,本应产生的怨气与罪业,可此刻这些负面的因果之力却淡薄得有些异常。
仿佛只是镜花水月,一触即散。
这感觉,就好象他刚刚倾尽全力砸碎的,并非一方真实的世界,而仅仅是一个无比逼真的投影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正在与药师佛对峙的赵公明,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收敛,他那双洞悉运势流转的眼眸中,闪过一丝疑惑。
战场之上,那股浓郁的血腥气与佛门愿力溃散后形成的能量风暴,似乎都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抹去。
整个战场,都弥漫着一股无法言喻的不真实感。
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之中,自那片最内核的废墟,大雷音寺的残骸深处,一缕微弱的光芒,悠悠燃起。
那是一盏灯。
一盏造型古朴,灯身布满裂纹的琉璃古灯。
灯芯之上,跳动着一朵豆大的,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青色火焰。
光芒不大,甚至有些微弱,在这片混乱的能量风暴中,仿佛随时都会熄灭。
可它偏偏就这么亮着,带着一股亘古不变的寂聊与安宁。
可就是这缕青光,在出现的瞬间,却仿佛拥有了生命。
它如同一道温柔的涟漪,自大雷音寺的废墟中心,缓缓向着四周扩散开来。
青光所过之处,被翻天印砸得崩塌陷落的山体,竟如同时光倒流一般,开始缓缓隆起,恢复原状!
那些碎裂的金色佛象,断裂的玉石栏杆,化为齑粉的宝刹莲台,都在青光的笼罩下,由虚化实,重新拼接组合,完好如初!
干涸的八宝功德池中,池水再次涌现,金莲绽放,一如往昔。
在不周山神威下被碾成齑粉,神形俱灭的佛兵、罗汉、揭谛,他们的残骸竟在青光中重新凝聚,血肉衍生,金身再塑!
溃散的佛光重新汇聚,断裂的佛印再次圆满。
仿佛刚刚那场血流漂杵,圣地崩塌的惨烈大战,只是一场由所有人共同参与的,无比真实的幻觉。
“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!”
五猖兵马阵中,牛魔王瞪大了铜铃般的双眼,手中的混铁棍都险些握不住。
太岁府的众神将,更是感到了源自神魂深处的寒意。
这种将毁灭彻底抹去,将过去强行复盖现在的手段,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神通的理解范畴!
殷郊幽沉的眸子,穿透了重重佛光,落在了那盏青灯的源头。
青光之中,一道枯瘦的身影,提着那盏古朴的青灯,自大雷音寺的深处,缓步走出。
那是一名老僧。
身形枯槁,面容古拙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僧袍,气息普通得就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凡间老僧,身上甚至看不到半分佛光流转。
可他只是站在那里,便仿佛成了这方天地的中心。
无论是杀气冲霄的太岁府大军,还是妖气肆虐的五猖兵马,亦或是刚刚死而复生的漫天神佛,都在他出现的瞬间,感到了一种源自时间长河尽头的苍茫与死寂。
“燃灯……”
赵公明的牙缝里,几乎是迸出了这两个字,他那张一向豪迈不羁的脸上,此刻写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深深的忌惮。
来者,正是早已叛出阐教,归入西方,证得“过去佛”果位的燃灯古佛!
燃灯古佛的脚步很慢,他提着灯,一步一步,走上了大雷音寺前的白玉阶梯。
无视了周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,也无视了那些对他投来狂热崇拜目光的佛门弟子。
那双浑浊得仿佛蕴藏着万古岁月的眼眸,平静的望向了悬立于半空的殷郊。
青色的灯火,在他手中轻轻摇曳。
燃灯的声音,仿佛是从无比遥远的过去传来,带着一种磨平了所有情感的淡漠与沧桑。
“贫僧燃灯,见过太岁府君。”
殷郊俯视着燃灯,微微嵇首,算是一个平淡的礼节
燃灯古佛似乎也不在意,他将手中的青灯微微抬起,任由那青色的光晕洒满天地,缓缓开口。
“府君这一印,引动不周山之威,重现开天辟地之景,威力绝伦,便是贫僧,亦要赞叹一声。”
紧接着他话锋一转,枯槁的脸上,竟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。
“只可惜……”
“明珠蒙尘,暴殄天物。”